2012年10月29日 星期一

形象劇場的跨越-台灣與尼泊爾婦女跨文化語言的對話(下)

本文發表於教育部一0一年十二月三十日第61期
《性別平等教育季刊 ——性別/人權與公民教育》
 

文:萬佩萱      台灣被壓迫者劇場推展中心執行長



隱身門後的尼泊爾婦女
        旅行期間【Hasera有機農場】主人Gopi說了讓我印象深刻的故事。他說,有個人到尼泊爾人家拜訪,在門口呼喚:『有人在家嗎?』屋內沒有任何聲響,等一陣子再呼喚兩、三次,終於聽到屋內一個遙遠的聲音回應:『沒人在家,請你晚一點再來。』拜訪的人納悶,明明有人說話,卻說『沒人』,這是怎麼回事就像早期台灣一『家』之『長』一定是男主人一般,生長在台灣的很快猜到,『說話的是這家的女人。』這故事說明現今尼泊爾婦女如何看待自己,沒有臉孔、也不佔位置,就連發出的聲音也否定自己的存在


      
          一位二十歲左右的年輕女孩說:『我告訴朋友我流血了。我朋友說,她月經來時肚子很痛,去看醫生。結果醫生問她:「妳懷孕了嗎?」之後她不敢再跟別人提月經這件事了。我聽了很害怕。這是為什麼,我從不跟其他人談月經。』


         透過 Maya的翻譯我知道,『她們感受最深刻的是,W演第一次月經來的雕像』,『對當地女性來說十分震撼,覺得小小年紀的她,非常勇敢!』 Maya說,一般婦女,連對自己家人都不提月經的事,因為它是『不潔』的。如今這群婦女在公開場所大談『月經』,是她無法想像的。她覺得用雕像的方式『演出』,『不需事前溝通、台詞和演員技巧,只用雕像來表達我們的生活經驗,就有這樣的效果。』,太有趣、又神奇。




另一位年紀稍長的尼泊爾女性說,『我第一次來月經時很痛苦。問姊姊,才知道是月經。』
我問:『如果你女兒來月經,妳會給她什麼建議嗎?』
她說:『我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如果我有女兒,她月經來的時候,我會告訴她要保持清潔,穿好的內褲和用衛生棉。』
願景工作人員趁機問:『請說一下月經來時要注意哪些事?』
婦女們回應:『注意清潔』、『用乾淨的、好的內褲』、『不做粗重的工作和保持乾淨』

所以,其實婦女們知道應該如何照顧經期中的自己,只是在文化禁忌和資源有限的現實困境下,女性們用破舊、不吸水的沙麗當衛生棉,嚴重影響身、心健康。尤其缺乏乾淨水資源的農村,婦女只能暗自壓抑經痛的不適,用隱晦克難的方式處理經血。 
         


第二張雕像:上天的禮物


接著四位演員呈現第二張雕像:「女孩W以為睡一覺就沒事了,沒想到第二天醒來還是流著血。」「但,月經其實是上天送給女孩的禮物。」


上天送給女孩的禮物
        一位婦女很快地說出她對這張圖像的詮釋:「女孩看見血,覺得很痛。後面三個女性守護神,將手上的花給女孩,說月經是給女孩的禮物。」Maya驚喜的告訴我,這婦人將雕像連結到尼泊爾宗教中的三位女神,而且竟然如此貼近創作小組的本意,她說「參與被壓迫者劇場之後,她們可以反思,去想這些形象(Image)所代表的意義。」 透過初經議題形象劇場,婦女們不再是被動的觀賞者,她們是主體,為自己發聲、為自己思考。

       

形象劇觸發生命的對話與跨越
 
       在尼泊爾農村進行的形象劇場,以女性共同的議題「月經」為媒介,進行跨文化對話,恰如Paulo Freire在批判教育學所指,「對話」是對話者之間以世界(生活的真實事務──不是虛假、空洞的語言  word")為仲介,共同進行反思與行動的邂逅,其目的是為世界命名。 
台灣和尼泊爾女性們在「演」和「說」的過程中一起為世界命名,探索可能的改變行動。形象劇場的「對話」因而是,人們成就其【成為人】的意義,的一種方式。

被壓迫者劇場系列方法之一———極簡、不落語言的形象劇場,在演員、我(丑)和觀眾三方之間達成直接的交流感應,敞開並接納變動的自由與可能。儘管文化、國情不同,透過形象劇場,志工和村民跨越語言障礙,在女性的生命故事中相遇。台灣女性月經的敘事雕像,用它自己的特殊方式,呼應著尼泊爾女性共有的生命經驗。形象劇場不以表演或訊息傳遞為目的,而是,觸發生命的「對話」。「我們」——志工、演員和觀眾在劇場相遇,透過對話重新詮釋「月經」的意義,這是形象劇場跨越文化對話的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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