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10月7日 星期一

【用劇場改變世界】花東NGO種子師資初階培訓


栽種一圈夢──2013 TO種子師資培訓觀察報告

\譚凱聰   【用劇場改變世界】專案人員 


這是我第一次參與並紀錄台灣被壓迫者劇場推展中心(簡稱TO中心)的活動。說實話,直到報名截止前一週,我都還在擔心是否能順利開課。跟其他表演藝術工作坊比較起來,這次招募活動對象的範圍精確到不知是否能跨過15人的招生門檻。這是「被壓迫者劇場(TO)種子師資培訓」,一個主要邀請花蓮臺東的NGO(非政府組織)成員,學習被壓迫者劇場理論與操作方法,培訓結束後還得進行實習,讓他們在自己社群裡實踐的計畫。一個長期計畫。這不是一天或幾天的體驗,這是像種樹一樣長久的事情:翻土,播種,澆水,陪種子發芽生長。東部的土壤回應了這個計畫;報名截止日前,一次增加了10位報名者,培訓順利舉辦。
 

佩萱老師和郭老師從89日起,連續兩個週五、週六,在花蓮市碧雲莊活動中心的舞蹈教室帶領這次培訓。第一天上午,學員陸續抵達碧雲莊。總共15位學員都是女性,9位來自牛犁社區交流協會,2位來自基督教女青年會,1位是臺北的台灣伴侶權益推動聯盟(簡稱伴侶盟)社工從台北南下來參加,還有3位以個人身份報名。上課前的空檔,大家在舞蹈教室裡以上述單位的分類,形成了各自的小圈圈。其中牛犁社區的學員涵蓋中年和青年兩個世代,分別聚在教室兩個角落,準備上課。

 
佩萱老師首先帶領學員們進行「誇張動作」、「follow the leader」、「照鏡子」等模仿夥伴動作的遊戲,嘗試解放大家的肢體。在遊戲過程中,青年學員多半敢於伸展身體、嘗試抽象與概念化的動作。中年學員除少數經常參與戲劇活動的人外,大多數人在突破肢體限制方面都遇上了一些困難;然而這沒有妨礙她們嘗試的樂趣,她們的許多動作真實呈現平日生活與工作的軌跡:敲鍵盤、打電話、作家事、上瑜伽,甚至從先前戲劇工作坊中學到的熱身姿勢,都直率地在遊戲中表現出來。
 

第一週結束前,佩萱老師讓大家用自己和夥伴們的身體進行「雕像練習」,從單人雕像到群體雕像,再創造「壓迫畫面」。一位青年學員讓兩位夥伴趴伏在地代表原住民,旁邊有幾位則是到部落觀光旅遊的漢人,他們以錯誤的握手姿勢興高采烈的原住民舞蹈。我沉默定格的畫面中,聽到深沉吶喊的聲音。
 

雕像練習一路延伸到培訓第二週。學員們選擇以大浦拆遷、樂生、海外志工團、台泥國光石化等重大議題來呈現雕像,佩萱老師跟大家釐清被壓迫者劇場的重要概念:於距離個人生活現實較遠的重大公共議題,被壓迫者劇場先從自己切身的議題出發。重新討論後,學員們寫下了「性別」、「狂犬病」、「單親親子關係」、「單親就業」幾個主題,創造了與自己生活密切相關的雕像畫面:穿著中性服裝者因為廁所性別二分,飽受人們刻板印象的困擾;家人恐懼狂犬病,打電話給補狗隊要送走家中寵物;親子間為了電玩問題爭吵,透過社工尋找和解的機會……聽學員們解釋雕像意義時那些具體細微的描述,可以感覺到她們在述說自己熟悉的事物;這些是她們的故事,是發自她們內心的聲音。
 
 
除了解放肢體和雕像練習等動態活動外,這次培訓的特別之處,在於加入靜態的簡報和讀書會。佩萱老師用「被壓迫者劇場之樹」的圖像介紹TO的各種型態,穿插在尼泊爾、大陸、台灣等地的工作坊經驗。學員們在動態活動時的反應通常比坐著聽簡報來得更熱烈第二週讀書會討論結束後,學員們分組提出自己關切的各種議題,我們在海報紙上用麥克筆紀錄學員的觀點和問題,寫了三大張。
 

在徵得學員同意後拍下的幾百張活動照片中,有無數個或大或小,由人和人連結而成的圓圈。這些圓都是在分享和討論時形成的。佩萱老師對圍成大大小小圓的理由是這麼說的:圓圈上的每個人都可以看見或被看見所有人,意味每個人都是平等的。而且無論在公園草地、教室或籃球場,凡圍成圓的範圍就成了劇場的空間。我覺得圓是最能象徵「連結」和「分享」的形狀。分享,在這次培訓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如果詳細替每一項活動計時,其中一半時間是活動本身,另一半則是結束後團體分享與對話的時間。有過肢體互動的夥伴們各自圍成小圓圈,談論彼此的感受,有意識地覺察彼此異同。不同團體、不同背景的成員在決定雕像主題的過程中交換想法,嘗試將彼此揉成一個具有創意的作品──一個圓。 



圍圓圈的過程中會發生各種事情。NGO團體本身具有凝聚社群的力量,例如在黏貼遮擋反光的布幕時,牛犁社區人主動過來協助,馬上就有五六位同事一起來幫忙,迅速完成場佈工作。然而既有的組織架構和人際關係,也會時不時對活動的進行產生影響。培訓最後一天下午,我們開始實習演練由青年世代組成的一個小組擔任帶領者,帶領其他學員進行活動。在玩「名字去旅行遊戲時,有學員難以想像多年同事的「名字」怎麼會變成自己的,一時無法適應,以至於一次又一次地在笑鬧混亂中,中斷了遊戲的進行;擔任牛犁社區組織帶頭人的資深學員,習慣在各個活動分享時給牛犁青年學員建議或提出指示,或「拱」人進行小組呈現等等。在實習演練中,帶頭人又發出指令,牛犁的青年學員(此時她的身份實習演練帶領者)提醒她:「妳是學員耶!」(這是佩萱老師特別欣賞的一句話)間接點出了NGO團體如何在不同情境下調整自身框架的問題。

 
除了團體內部的框架,不同團體間因為經歷和思維的不同,也使得彼此進行討論時,成員容易在意見上有所分歧,甚至因為人數差距而發生個人無法表達意見的情況。培訓最後一天上午,學員分成三個小組規劃未來實習的工作坊課程,其中一組多數成員擱置了與他們隸屬不同團體的一位成員的意見,使她一度情緒低落離開培訓課堂。佩萱老師在下午的分享時間,邀請夥伴捏塑群體雕像呈現合作過程中發生的困難。結果有三位該組成員用畫面呈現她們當時的狀態、感受和情緒,並各自嘗試改變雕像的狀態後她們決定重新形成小組,一起準備後續的實習。

 
圍圓圈的過程中,會發生各種事情。有困難的,也有美好的。例如培訓每天結束前讓我最感動的時刻,是郭老師搬來一大盒白紙、麥克筆、蠟筆、彩色筆,然後是一段安靜沉澱的時光,讓學員自由揮灑或寫下或畫出自己當天的自我覺察或感受。許多學員用繪畫的方式,為自己一天的學習塗上不同的色彩。有的圖畫是紫色原野,有的是綠色毛蟲,有的五彩繽紛,有的是人物肖像……;其中也有這樣的覺察反思
『傳遞能量意外發現自己的創造力,比起第一次工作坊看到自己更多的可能性。
許多遊戲都是兩個感知系統的對話,我的、她的。在新的過程中是自己的多些,還是他人的。自己做細緻過程中如何做選擇。如何拿捏。如何取捨。何時,自己與他人的認知系統不再屬於拉扯或競爭狀態,而是相輔相成?』

最後大家圍成一圈分享。看著這些畫的感覺就像看見TO中心的LOGO,一群卸除外貌差異的小公仔圍成一個圓圈,姿勢各有不同,有的彷彿在跳躍,有的彷彿在飛。
 

這次的培訓是一次尋找的過程。尋找將被壓迫者劇場傳遞到更多人手上,尋找讓不同團體對話和連結的管道。這尋找不會一次抵達,但學員們的參與和投入說明了前往下一站的可能。種子剛剛種下,我們一邊澆水,一邊約定時間,等待它們在接下來的社群實習中萌生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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