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10日 星期日

劇場的魔力—在牢籠裡

翻譯:曾靖雯
校稿:萬佩萱

這一幕場景可能出自任何一齣戲:一位年輕的女性,在聚光燈底下安靜並挺直地坐著,光線照著她每一股又長又黑的頭髮,以及她眼中的淚水。她背後的沙發上,有一位精瘦灰髮的男子,帶著卑微的表情,坐在陰影中。
她才剛痛罵在她生命中缺席的父親。而他的獨白則和她的訓斥糾結在一起。他跟女兒說,他是因為犯罪入獄,而不得不離開她。
這一幕跟大多數演出不同的是,其中一位演員扮演的並不是虛構的角色,而且這齣戲是在監獄中庭的平台上演出。

Gidon, 是一位中年的特拉維夫人,是位於南利的Givon監獄的囚犯-這個監獄關著毒品違法及暴力罪犯-劇中他扮演他自己。他七次入獄,幾乎不認識他28歲的女兒。Gidon的戲反映他自己的人生-無情的選擇判斷,讓他年復一年地回到囚籠。
同時,這齣戲也是特拉維夫大學(TAU)學生Dana Shifman的獨白,它刻畫的是一位吸毒者的女兒。當他們的獨白交織在一起時,各自的話語,顯然為彼此帶來了深刻的共嗚。
「我知道,」Shifman苦澀地說著獨白:「『逃避現實』是你個性中的一部份你就是這樣處理事情的。」
Gidon沈默了一會兒,好像這些話給了他重重的一擊,雖然這些話並不是向他說的。
上個月底在監獄內進行的一系列表演,戲的內容毫無修飾的坦白。這是11TAU劇場系學生及13位監獄囚犯,經歷八個月合作的高潮頂點。連續三個晚上監獄的中庭架起了平台,成了劇場舞台——每齣戲用一個平台,以便觀眾轉向不同的舞台觀看。
四齣戲的長度各約20分鐘,主題分別是:「自由」、「家庭」、「囚犯與學生」(關於囚犯與學生之間的關係)及「阿拉伯人與猶太人」。
在螺旋帶刺的鐵絲網和若隱若現的瞭望台下,呈現格格不入的歡慶氛圍。同樣的氣氛,存於穿梭在學生與犯人間嚴厲警戒著的獄警。      
在表演開始之前,有些參與的犯人同意接受「大都會」的訪問。他們出乎意料地害羞,尷尬地坐在塑膠椅上,跟忙亂的群眾稍微有些距離。三位受訪者來自不同的背景:Hamoudi是一位來自Kfar Saba附近Jaljulya的阿拉伯人,Avraham是來自Lod的衣索比亞人,而Gdon特拉維夫本地人。在訪談開始,Hamoudi帶著一點神氣地說「我們來聽些阿拉伯音樂吧」,然後按了附近的音響電源鍵。空中旋繞著阿拉伯歡樂節奏的歌曲,與週遭的群眾聊天聲混合交融在一起。
二十歲初頭的Hamoudi,訴說著犯人跟學生一起撰寫劇本的過程。從Givon監獄數以百計犯人中,被推選出來參與計畫的少數幾位犯人一開始分享他們生命的故事,以及導致他們坐牢的事件。Hamoudi承認他最初並不想來參與,而且一開始他及其他犯人都譏諷這個計畫。但經過八個月的課程後,完成了以犯人生命經驗為基礎的劇本,以及犯人及學生之間的坦誠對話。他說,「我現在了解,外面有一個世界是我從來不認識的,因此即使我在外面,我也不自由」。
Hamoudi在「自由」一劇中扮演國王的角色,呈現這些剛形成的想法。「國王擁有一切但他並不自由」,他解釋道。「他的內心是封閉的。」
這個角色是Hamoudi反映自身的一個隱喻,他保持對自己人生的開放性,並由衷地感受到一種不一樣的自由。
TAU大學劇場藝術系主管社區與教育劇場研究的Peter Harris說,平等的合作是發展一齣戲的關鍵,「(學生的)體驗像同儕一樣地跟社群工作是參與而非指導」煞費苦心的Harris,在不同的監獄進行這套實驗性戲劇課程作為教育計畫已經七年了。「總的來說,這個構想是為了讓學生,對一個跟他們自己非常不同的社群具有敏感度。」
在「家庭」劇中扮演自己的Gidon說:「說我們的生命故事讓我們成為一個團隊之後當我們可以在休息的時候坐在一起,並聊很多事。」Gidon自己的爸爸曾經是吸毒者,因為犯了毒品相關罪行,七次入獄。「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他說。
「犯人與學生」一劇的概念,是用不退縮的坦誠探索而來。劇中,一位女學生站在離一位犯人幾英吋的地方,並直言不諱地當著他的面說:「我怕你,因為統計數字顯示百分之七十的犯人被釋放之後,都會回到監獄。」
「阿拉伯人與猶太人」一劇甚至更坦率,去除政治正確,以求展現深層的感受面。一方面,巴士上的女人(由學生Nela Kretchman所扮演)跟坐在她旁邊的阿拉伯犯人說:「你人似乎不錯,但我男朋友反對阿拉伯人然後有人殺了我朋友。」
名叫Jabbar的阿拉伯犯人回應:「我也怕搭車。」
對話繼續進入社會議題討論的時候,阿拉伯犯人JabbarSahil對女學生是演員一事表示駭然。「在我們那兒,女人不會有那樣的行為。」Jabbar說。
當學生宣稱女人可以擁有事業時,阿拉伯犯人一樣不知所措,堅決地強調:「女人的地方就是待在家裡」。
演完之後,Kretchman告訴「大都會」:「我永遠不會同意她們說的事,但重要的是我們聽到彼此。」
Givon監獄的指揮官Yosef Magames,擔任監獄公務員已經21年,認為劇場計畫有幫助犯人改過遷善的潛力。Magames桌上的筆筒有他從全世界蒐集來的鉛筆,他解釋:「我們的目標是(將犯人)拉進世界。劇場可以是連結他們與世界的環節。」
Magames觀察到,有些參與計畫的犯人原本是獄中最有問題的其中一員,在八個月的課程過程中,他們的行為已經有了改變。「我們看到它帶來了改變他們開始對人有禮貌了。」
Harris同意,他說:「任何加入(計畫)八個月的人都好過其他待在自己的小牢房什麼也不做的人,他們已決心證明自己可以改變。」
Continued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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